译文
倾国倾城的美貌也有绵绵不绝的仇恨,姑苏台上歌舞后红颜的血泪尚未流尽,仍旧在风中深情凝望如雪的肌肤呻吟。
吴王的江山早已随着时光的轮回落幕,杂草丛生是那胜利者越王宫殿的旧痕,都比不上菱藕蔓草年复一年茂盛常新。
注释
姑苏:山名,今苏州市西南,古姑苏台于其上。亦作苏州之别称。据《吴越春秋》载:越进西施于吴,请退师,吴王得之,筑姑苏台,游宴其上。
凝睇:凝聚目光而视。这里是微微斜视而又含情的意思。
雪肌肤:肌肤白嫩、细腻而润滑。所以说“雪”在这里是与“凝脂”同义。
落日:喻亡国。又解:“空落日”,在落日照耀下显得更空旷,意思是吴王的江山已不复见,只有夕阳西照。
芜:音无,①田野荒废,丛生野草。②乱草。
菱蔓(wàn万):菱角的藤子。重湖:湖泊相连,一个挨着一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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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首词是咏史词,借越国美女西施的故事,抒发历史兴亡之感慨,充满悲凉、凄婉的凭吊气氛。
词的上片写西施。“倾国倾城”是用来形容女子的姿色艳美绝伦的词语,始 见于《汉书·外戚传》:李延年知音律、善歌舞,尝在汉武帝前起舞作歌曰:“北方有佳人,绝世而独立。一顾倾人城,再顾倾人国。宁不知倾城与倾国,佳人难再得。”此词首句“倾国倾城恨有馀”引出的是春秋时越王勾践灭吴的一段动人的故事,“倾国倾城”四字系指代越国浣纱美女西施,她在吴越之争中,被越王勾践当作祸国工具献于吴王夫差,以惑乱吴国之政;“恨有余”,是说西施之恨无尽无穷。“几多红泪泣姑苏,倚风凝睇雪肌肤”两句似乎是对西施之恨是什么的问题作出了解答:在姑苏台上春霄宫中,西施内心凄苦,她多少次在妆成侍宴之前还忍不住泪水暗流,她倚立风前深情远望,凝视着自己那南方白云深处的故乡。“姑苏”,地名,即今之苏州,昔春秋时吴国的故都,此处概指当年吴王夫差在姑苏台上所建的、专供欢饮行乐用的春霄宫;“雪肌肤”在此形容西施肤色之美,晶莹洁白如雪。词的上片通过人物的肖像动作描写,刻画其内心的矛盾与痛苦。越王勾践巧使美人计,利用西施达到了灭吴复仇的愿望,但就西施个人的幸福来说,她远离故土,向一个自己并不喜爱的暴君献媚邀宠,却不能不是一出令人同情的千古悲剧。
下片转写吴、越。“吴主山河空落日,越王宫殿半平芜,藕花菱蔓满重湖”三句,是作者就眼前景色抒发感慨。当年吴王所占领的辽阔土地,空自日出日落,早已多次变易主人。越王的雄伟宫殿也已经大都变得壁断垣颓,遍地荒草,一片陈迹。兴衰成败都化作过去,只有那红荷绿菱仍然密密地覆盖着湖面,年复一年地宣告着春去夏来。寥寥三句,写尽了胸中的苍凉和惆怅。
此词正如李冰若说:“伯主雄图,美人韵事,世异时移,都成陈迹。三句写尽无限苍凉感喟。此种深厚之笔,非飞卿辈所企及者。”(《栩庄漫记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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登兹楼以四望兮,聊暇日以销忧。览斯宇之所处兮,实显敞而寡仇。挟清漳之通浦兮, 倚曲沮之长洲。背坟衍之广陆兮,临皋隰之沃流。北弥陶牧,西接昭邱。华实蔽野,黍稷盈 畴。虽信美而非吾土兮,曾何足以少留!
遭纷浊而迁逝兮,漫逾纪以迄今。情眷眷而怀归兮,孰忧思之可任?凭轩槛以遥望兮, 向北风而开襟。平原远而极目兮,蔽荆山之高岑。路逶迤而修迥兮,川既漾而济深。悲旧乡 之壅隔兮,涕横坠而弗禁。昔尼父之在陈兮,有归欤之叹音。钟仪幽而楚奏兮,庄舄显而越 吟。人情同于怀土兮,岂穷达而异心!
惟日月之逾迈兮,俟河清其未极。冀王道之一平兮,假高衢而骋力。惧匏瓜之徒悬兮, 畏井渫之莫食。步栖迟以徙倚兮,白日忽其将匿。风萧瑟而并兴兮,天惨惨而无色。兽狂顾 以求群兮,鸟相鸣而举翼,原野阒其无人兮,征夫行而未息。心凄怆以感发兮,意忉怛而惨恻。循阶除而下降兮,气交愤于胸臆。夜参半而不寐兮,怅盘桓以反侧。
二十一日,宗元白:
辱书云,欲相师。仆道不笃,业甚浅近,环顾其中,未见可师者。虽常好言论,为文章,甚不自是也。不意吾子自京师来蛮夷间,乃幸见取。仆自卜固无取,假令有取,亦不敢为人师。为众人师且不敢,况敢为吾子师乎?
孟子称“人之患在好为人师”。由魏、晋氏以下,人益不事师。今之世,不闻有师,有辄哗笑之,以为狂人。独韩愈奋不顾流俗,犯笑侮,收召后学,作《师说》,因抗颜而为师。世果群怪聚骂,指目牵引,而增与为言辞。愈以是得狂名,居长安,炊不暇熟,又挈挈而东,如是者数矣。
屈子赋曰:“邑犬群吠,吠所怪也。”仆往闻庸、蜀之南,恒雨少日,日出则犬吠,余以为过言。前六七年,仆来南,二年冬,幸大雪逾岭,被南越中数州。数州之犬,皆苍黄吠噬,狂走者累日,至无雪乃已,然后始信前所闻者。今韩愈既自以为蜀之日,而吾子又欲使吾为越之雪,不以病乎?非独见病,亦以病吾子。然雪与日岂有过哉?顾吠者犬耳!度今天下不吠者几人,而谁敢炫怪于群目,以召闹取怒乎?
仆自谪过以来,益少志虑。居南中九年,增脚气病,渐不喜闹。岂可使呶呶者,早暮咈吾耳,骚吾心?则固僵仆烦愦,愈不可过矣。平居,望外遭齿舌不少,独欠为人师耳。
抑又闻之,古者重冠礼,将以责成人之道,是圣人所尤用心者也。数百年来,人不复行。近有孙昌胤者,独发愤行之。既成礼,明日造朝,至外庭,荐笏,言于卿士曰:“某子冠毕。”应之者咸怃然。京兆尹郑叔则怫然,曳笏却立,曰:“何预我耶?”廷中皆大笑。天下不以非郑尹而快孙子,何哉独为所不为也。今之命师者大类此。
吾子行厚而辞深,凡所作皆恢恢然有古人形貌;虽仆敢为师,亦何所增加也假而以仆年先吾子,闻道著书之日不後,诚欲往来言所闻,则仆固愿悉陈中所得者。吾子苟自择之,取某事,去某事,则可矣;若定是非以敎吾子,仆才不足,而又畏前所陈者,其为不敢也决矣。吾子前所欲见吾文,既悉以陈之,非以耀明於子,聊欲以观子气色,诚好恶如何也。今书来言者皆大过。吾子诚非佞誉诬谀之徒,直见爱甚故然耳!
始吾幼且少,为文章,以辞为工。及长,乃知文者以明道,是固不苟为炳炳烺烺,务釆色,夸声音而以为能也。凡吾所陈,皆自谓近道,而不知道之果近乎?远乎?吾子好道而可吾文,或者其於道不远矣。故吾每为文章,未尝敢以轻心掉之,惧其剽而不留也;未尝敢以怠心易之,惧其弛而不严也;未尝敢以昏气出之,惧其昧没而杂也;未尝敢以矜气作之,惧其偃蹇而骄也。抑之欲其奥,扬之欲其明,疏之欲其通,廉之欲其节;激而发之欲其清,固而存之欲其重,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。本之《书》以求其质,本之《诗》以求其恒,本之《礼》以求其宜,本之《春秋》以求其断,本之《易》以求其动: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。参之《谷梁氏》以厉其气,参之《孟》,《荀》以畅其支,参之《庄》,《老》以肆其端,参之《国语》以博其趣,参之《离骚》以致其幽,参之《太史公》以著其洁:此吾所以旁推交通,而以为之文也。凡若此者,果是耶,非耶?有取乎,抑其无取乎?吾子幸观焉,择焉,有余以告焉。苟亟来以广是道,子不有得焉,则我得矣,又何以师云尔哉?取其实而去其名,无招越、蜀吠,而为外廷所笑,则幸矣。宗元复白。